2014年10月8日 星期三

阿健。


「我想告訴妳一件事,昨天的事我不在意,妳也不用放在心上。」阿健這麼說完,靦腆地笑了笑。


他的一句話,令人感到窩心地想哭,只因為不到24小時之前,在香港旺角的占中現場,發生了一件讓我感到非常難堪的事。

當時我才剛剛採訪完,正坐在「占中」主帳篷抗議的「阿健」。



結束拍攝後,一名自稱來自台灣的女子,馬上出現在我旁邊,對著群眾們大聲嚷嚷,「注意這個記者的工作單位呀,千萬別讓她採訪」,儼然就像是在哪裡看過的某種Déjà vu。

其實她的質疑我可以理解,但是她後面的辛辣言辭,幾乎失控。

「尤其是這個誰誰誰呀,喂,妳叫什麼名字?」,她毫不客氣的問了我的名字,我自認俯仰無愧,就報上姓名,她一聽完接著說:「妳應該早就精神分裂了吧....」,我聽完傻眼,這個其實叫不出我的名字,也不認識我的女人,對著我就是一連串人身攻擊的辱罵,剛剛接受採訪的阿健,站在一旁也一臉為難。

我了解他的難處,便主動告訴他,「剛剛你受訪講的話,我一個字都不會剪,播出的內容,就是剛剛我在現場的live連線,如果你無法接受,我們就不會播出。」阿健反應雖然變得有些冷淡,仍然同意播出。




這件事對我的打擊不小,因為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,在生日當天,被人在大庭廣眾、為了莫須有的原因羞辱,怎能不難忘?



採訪結束後24小時,重返旺角,我仍然得把情緒擺一旁,繼續進行我的採訪任務,因為工作時間太長,我雖然帶了兩支手機,它們還是輪流沒電,更糟的是,我忘了帶我的iPhone線出來,只能眼睜睜看著手機格數漸漸流失,卻莫可耐何,直到我眼睛一亮,看到身穿白T,皮膚曬得黝黑的「阿健」,和一群「戰友」在我眼前現身。

我急得求助:「阿健,請問你那裡有沒有iPhone的手機線?」,他二話不說,開始在占中的主帳篷,用廣東話大聲嚷嚷:「誰有手機線?要iPhone5的!還需要借充電器!」,他走來走去繞了一圈,大概五分鐘後,就拿了一個接好線的充電器,向我走來,我連番道謝,不熟練的廣東話謝辭都擠出來,他客氣地說,「這沒什麼,來占中的人,身上至少都會帶兩個以上的充電器」,話鋒一轉,「我想告訴妳一件事,昨天的事我不在意,妳也不用放在心上。」,他補充的說,「只要更多人了解我們就好」,這一刻,我突然覺得眼前看來青澀的大男孩,其實還挺man的。



「你幾歲呀?」我忍不住問,一口白牙的他,看起來真的好年輕。

「我18歲。」阿健緩緩介紹自己的背景,18歲的他,是旺角當地人,他得同時工作賺錢,才有辦法讀書;參加「占中」的這一個多星期,「亞皆老街」十字路口的正中央,這片佔地大約十坪的簡陋雨棚,就是他和同伴撼衛理念的城堡。我一邊聽著他的故事,默默心算著,1996年出生的他,在香港移交時,才1歲,香港最風華萬千的那個時代,他大概從來都沒有印象。

隔了兩三小時,電充飽了,我想把充電器和手機線還給他,卻找不到阿健,只能請他的同伴代還,一直到我結束採訪返台前,不知道為什麼,都沒有在旺角看過他。不過我腦海裡,老是響起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:「我對於占中的結局,沒有那麼樂觀,警方遲早會清場,但,我們也會再回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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